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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埂上的米苔目冰
真正的好食物能跨越外在藩籬,直抵人心,台灣農村有一款點心,似麵非麵,完全可以配合食者的需求,冰熱兩吃,鹹甜均可,沒錯,就是米苔目。 在割稻、插秧時,農人頂著烈日工作,體力耗損大,常需在餐與餐之間吃點心補充氣力,農人常會坐在田埂上,來上一碗加入黑糖或冰塊的米苔目,礤冰消了暑氣,補了體力,那是屬於古早農村的記憶。 米苔目的盛行自有其道理,其中,即做即食就是特色之一。「米」本是農家自產,材料取得容易,只需以在來米磨粉加上適度的番薯粉或樹薯粉,就可製成具黏性的米粉團,「篩」指的是竹製或鐵製的米篩,將米粉團反覆推壓,搓出的米條順著孔洞掉入沸水內煮滾而成,「目」就是篩網上的孔洞。 米苔目是冰品配料中的要角,甚至有些店家當作主打,屏東市的源記冰店就是其一,看似簡單的米苔目,其實一點也不簡單,至少歷經10道「水深火熱」的程序,且製程一旦啟動就停不下來,其中,力道、火候、速度需精準到位,才能做出一碗令人上癮的簡單好滋味。 出處:屏東本事2023夏季號
- 簡單又不簡單的阿婆粉粿
台灣小食多如繁星,各自放光。但就像凝視星斗,很難聯想到它們來自宇宙大爆炸。多數小食也如此,入口引爆味蕾,卻不知源自何處,粉粿就是個好例子,鹹甜冰熱皆宜,幾乎百搭,但起源眾說紛紜,幾不可考。透過網路賣粉粿,幾乎變成小電商的劉俊杰說:「我們家粉粿很簡單,最早從阿婆扁擔來。」 粉粿是台灣常民小吃之一,辨識度很高,最常見的是黃色塊狀。早年用含有黃色素的梔子花果實,過水上色,那種澄黃不太容易用色票標示,加工食品裡最近似的黃澄澄,是雞肉飯或滷肉飯上的醃蘿蔔。黃金風鈴木每年春天大街小巷爭艷,花色也是粉粿黃。 當年物質不豐,幾塊粉粿就可補充農忙大半天的體力損耗。 每年差不多也在黃金風鈴木花開落盡,就到了吃粉粿的好時候。它用料極簡,就地瓜粉和水。狀似番薯的台灣亦盛產地瓜,家戶必備地瓜粉,和水做成小食,就成為早年滿足口腹的妙方。 廚房裡的共識 劉俊杰曾在家裡的黑白照片看過那個年代,阿婆用扁擔挑粉粿穿梭田間。當年物質不豐,幾塊粉粿就可補充農忙大半天的體力損耗。 其實,近兩千年前《神農本草經》早有記載,梔子花果實有瀉火除煩、清熱利濕之效。地瓜粉和水,加上梔子果過水攪拌而成的粉粿,就此出現在閩南灶腳或客家灶頭。 「阿婆做粉粿到現在,至少有60年。」劉俊杰回憶,後來擔子換媽媽挑起,不只扛下生活,還扛出更多消暑新品。她一樣用灶頭常見的粉加水,手工製作粉條、粉圓。加上透而不爛、綿且順口的大豆、綠豆、紅豆,還有蜜地瓜,開始在內埔穿街過巷賣起礤冰,其中最受歡迎的配料還是家傳粉粿。 那幾年劉俊杰北漂,待過公營事業也當過保全,幾度想返鄉生活,但試過幾次又斷念遠走。他不想細說往事,但原因不難揣摩。家人!多數相愛又相殺。像粉粿成形前的整鍋粉跟水,粉吃水,水咬粉。物態不同,非經一番擾動無法融合。但只要勁道對,讓時間等待,最終一定有成果。 他婚後再次動了返鄉念頭,約8年前搬回內埔老家,夫妻倆成為媽媽小幫手。剛開始他學粉粿,太太孫嘉玲學炒二砂黑糖,熬製糖水。兩人算投入,但成果不如預期。劉俊杰坦言,粉粿再好吃,礤冰攤一天也賣不了多少。立夏後入梅,只要雨不停就慘了。不僅礤冰生意差,粉粿也沒處去。 「有一年生意太差,只好把粉粿全寄給台北朋友吃。」劉俊杰說,他們家粉粿沒加防腐劑,冷藏3天得吃完。他怕浪費,搶在賞味期前分送,沒想到卻獲好評。朋友都說跟小時候吃的一樣「𩚨嗲嗲」(註1),還鼓勵他到台北賣。 孫嘉玲說,他們初學一個月,婆婆就覺得功夫差不多了,但聽到要寄粉粿到台北賣覺得像笑話,劉俊杰直言,「媽媽不知什麼叫低溫宅配,一開始有點看好戲。」他不知如何打開通路又沒退路,只好每天刷臉書到美食社團發文分享。沒想到最後竟搭上各地團媽,近年入夏,熱銷時一天可出貨3、400包。 ※台灣閩南語註1––「𩚨嗲嗲」:khiū-teh-teh 形容食物軟而有彈性,嚼勁很夠。 低溫宅配開啟新通路 別小看一包8、9兩的粉粿,3、400包一天配送全台及離島,表示前一天要攪1、 200台斤粉水。消費者下單後只等貨到入口清涼,他們夫妻可是在鍋爐間如入蒸籠。劉俊杰說,阿婆用扁擔攪粉水,媽媽接手後不知哪來想法,買了水泥攪拌機。雖然省力,但過程得注意粉、水比例,確保成品?嗲嗲 ,人工還是省不得。 媽媽用過的攪拌機,現仍轉著。遺憾的是,兩年多前她已離開看顧大半生的灶頭。「現在回頭看,我們開始學是天意。」劉俊杰說,那幾年待媽媽身邊,只覺得她一年比一年老弱,後來才知道是癌細胞作祟。他小時因家裡做粉粿常被呼來喚去,「原本不喜歡,有點排斥」。但現在回想,很感謝老天爺讓媽媽多留幾年,手把手傳授家傳手法。 所謂家傳,劉俊杰說,「沒訣竅,就是無添加,一切多靠手工。」他們從攪拌粉水到分切粉糰都靠手工,連燙手粉糰起鍋盛盤也靜待12小時自然涼。「因為試過!自然涼的Q度就是不一樣。」為了通風,他們家鐵捲門幾乎終年未拉下,紗門只用內鎖扣著,防賊全靠門口幾張警民連線的警語貼紙,若有似無。 這種若有似無其實是一種無形的堅持,堅持一切只能照媽媽教的做,別有份量。就跟在礤冰、甜湯裡隨便都能撈出來的粉粿一樣,小小一塊看似平凡,但要吃出𩚨嗲嗲絕不簡單。 出處:屏東本事2023夏季號
- 喬媽腳踩愛玉車 酸甜百搭超解渴
三輪餐車有種奇幻吸引力,不管車上載得是很久沒見的叭噗冰,還是夜裡聲聲喊讓人聽了餓的燒肉粽,或是KTV前比包廂還吵的十八骰仔煙腸大腸,總讓人想靠過去。里港喬媽手作愛玉也是如此,氣溫飆破30度的夏天更想追。看到老闆娘黃婷婷被曬的滿臉通紅,喝到舀起來的碎冰愛玉,更消暑。 黃婷婷在里港踩餐車6年了,從小朋友還坐車上兒童椅,踩到進小學。外地人可能抓不準動向,感覺像幽靈餐車,但其實每天早上10點起,移動軌跡蠻固定,不是里港仁和路上就是義成伯麵店或文富餛飩,雙慈宮廟會時會到廟埕讓信徒解渴,反正跟著地方脈動走就沒錯,若真找不到,也可以臉書私訊或撥手機。 這餐車既以手作愛玉為名,手作跟愛玉就是雙核心。愛玉不用說,是嚴選阿里山愛玉子手揉搓洗。手作則有鳳梨、草莓、芒果等季節果醬,另有彩色珍珠、山粉圓及小米。一杯愛玉加點碎冰,嗜甜想酸都可以自選料,怎麼配都不失手,很搭。 進入六月後,熟客更常點是的愛玉加百香果。只見黃婷婷當場把紫紅略帶褐色的百香果對半切,挖起兩大匙果肉,金黃飽滿堆滿愛玉上,讓人看了吞口水。一口吸起還沒過咽喉,已解一半渴。餐車行走里港,黃婷婷約做到下午3點小朋友下課。她說,「上學後好多了,至少不用工作到一半回去餵奶。」說時藏在口罩後面的嘴巴笑開了,也是甜的。 出處:屏東本事2023夏季號
- 晶瑩剔透的台灣冰山
排灣族稱愛玉子為tjikunuy。 立夏後氣溫陡升,沿台24線往山裡走才逃過艷陽追捕。車到水門,過德文,進神山,賣愛玉的店家多起來。那景象就像到萬巒,豬腳映入眼簾一般,讓人以為進入愛玉的故鄉。這聯想沒錯,愛玉子確實長在這裡,排灣族人叫它tjikunuy。早年市集裡的愛玉子,多靠原住民摘採送下山,每一口涼沁心脾,背後都是化險為夷。 「小時候常聽部落長輩到山裡採愛玉子摔下來。」魯凱族人包金茂說,愛玉子是藤本植物,攀爬林木向天增長,果實只長在樹冠層。年幼不時聽說,長輩爬了2、30公尺高,只為摘採愛玉子,有些送了命。 他的記憶跟連橫在《台灣通史》的記述頗有落差。連橫1920年發表《台灣通史》,在卷27農業志果之屬中,把來自南洋的「南無」(即蓮霧)與愛玉子同列為寶島果品。這兩種果品在清乾隆29年(西元1764年)重修的《台灣府志》都未記載,「南無」是因入台不到百年未出現。愛玉子不是,清道光年間(約西元1821年後)就有人食用。 半天高的野愛玉 透心涼的好味道 當時一位泉州同安移民,往返台南、嘉義行商,有天行經嘉義中埔附近山溪,忽然發現水面成凍,狀似結冰,意外發現樹子。他撿拾返家,要名喚「愛玉」的15歲女兒搓洗販售,愛玉凍之名才傳遍市集。 愛玉「涼沁心脾、飲者甘之」,正是連橫記述中的口感。他還形容,販售凍品的商賈之女,年方妙齡,楚楚可人。不管是愛玉她爸,因過溪口渴欲飲,意外發現樹子撿拾回家,或是愛玉本人試搓成凍的過程,都充滿奇趣。跟包金茂族人為愛玉子送命的苦情,如天壤雲泥。 這或許是族群交會的面貌,時而各循曲徑,通往幽境,時而交會,發出共鳴。「就像山區雲霧滋養的咖啡樹,年輕族人以為它們現在才被移植,循外來物種命名模式,直接音譯kuhi。」包金茂說,但其實它早被指認,前人稱為dalaulrane。好比愛玉子在排灣族語裡叫tjikunuy,與漢族有別或更早的命名。其間差異不只是語言上的斷裂,還可能是文化傳承中的縫隙。 日本「植物學之父」牧野富太郎20世紀初取得友人採集的愛玉子樣本,1904年鑑定發表為新種。當時部落族人或已指認這種藤本植物,「但原住民認為,食物須經勞碌取得。」包金茂說,tjikunuy天然纏繞,還沒發現涼沁心脾的價值,那時不叫愛玉子。如此識物指名的過程蜿蜒曲折,猜想歷史可能這樣走來。 後來的演變就如現況了,tjikunuy慢慢向愛玉子靠攏,揉洗成凍的內在價值強壓外在指名,以至於後來的人也忘了tjikunuy,只記得愛玉子。 無味的好味 這些探索若太燒腦,無妨,不如直接來碗愛玉!連橫說,道光初吃愛玉是「和以糖」,兩百多年過去,仍是常見吃法,簡便素樸。當然,時間也不是白過,愛玉子搓洗成凍本身無味,後來有人加上檸檬汁或金桔檸檬汁,成了新主流。 與其對比,包金茂端上桌的愛玉堪稱奢華版。他取用自家咖啡園的愛玉子,搓洗成凍,佐以親手熬煮的果醬。百香果、鳳梨、紅肉李,都來自左近或自家。在塊塊不規則狀似浮冰的愛玉上,綴上一匙或黃或紅的濃漿,味蕾更豐富。若說道光初年賣愛玉的少女楚楚可人,現在可有雍容華貴之姿了。 包金茂不藏私,從果品清洗、去核到入鍋、佐糖一一拆解,指點自製果醬的迷人所在。其中令人拍案的是,果醬熬煮過中添加了蘋果泥,如神來一筆。「這是因早期熬醬都會加蜂蜜。」包金茂說,天然蜂蜜有種人工無法模仿的酸甜味,早年為了採蜜甚至用石板搭過蜂箱。後來發現蘋果泥也帶有相彷的酸甜,就讓它成為果醬的神秘佳賓。 覺得自製果醬太麻煩?沒關係,山上吃吧!在海拔八百多公尺高的德文來碗愛玉,從果醬到愛玉都來自山裡,是原味,更靠近愛玉子生長的土地。 更棒的是,現在採愛玉子已不用攀爬涉險,它被移植到中低海拔山區或平地。愛玉子雌雄異株,雄株花果形同產房、育嬰中心及安親班,僅供小蜂繁衍發育。雄蜂僅負責傳宗接代,授粉全靠雌蜂,愛玉子瘦果也只能在雌株結出來。背後分工是互利共生,是演化奧秘。 包金茂說,愛玉子像是環境指標,只在天然無毒的地方結得出果。從這個視角看,更不可小覷眼前那碗愛玉。台灣獨有的涼沁心脾,展現的不只是動植物互利共生,還象徵人與土地的共好。 出處:屏東本事2023夏季號
- 以劣地創造綠能永續 高樹光電獲2023亞太永續行動獎肯定
屏東縣以「翻轉劣地華麗重生,高樹光電綠能示範區!(Rebirth and Transformation of Badlands: Gaoshu Photovoltaic Green Demonstration Zone!)」,近日在「2023第二屆APSAA亞太永續行動獎」頒獎典禮大放異彩,獲頒SDG(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7永續能源項目最佳行動方案獎項! 高樹盜採砂石劣地活化,為地方政府及中央政府共同合作活化不可耕作土地多元利用示範典範案例,更同時符合多項聯合國永續發展指標,除本次得獎的SDG 7永續能源項目外,還有SDG 11、SDG 13及SDG 15;因案場設計時以100年防洪高度設計與抗風設計等規劃,符合SDG 13氣候行動,增加屏東縣氣候變遷衝擊抗性;而案場以防止土地持續劣化為原則與致力減少城市土地破壞打造,與將長期閒置土地活化再利用來改善居住環境,亦為屏東縣實踐SDG 15 保護陸域環境策略。 更值得一提的是,屏東高樹光電更為全台第一件長距離跨溪併網再生能源案場,歷時5年完成,於第一階段40MW正式併網發電,可產出年發電量約5,000萬度綠電,可為全高樹鄉約9千戶家庭供電,目前持續辦理申請第二階段程序,共同創造公私協力合作典範。(延伸閱讀:綠色投資最佳典範屏東縣高樹光電示範區) 縣府環保局指出,高樹光電綠能示範區雖受限於當地既有配電、輸電線路布建量不足,可供光電設施併網容量有限,為解決饋線不足問題,縣府結合中央國產署、經濟部、農委會、水利署及台電公司等中央單位,共同克服行政及工程重重困難,建置跨越荖濃溪6座鐵塔,以長達至少2.5公里距離拉線至里港跨鄉鎮輸電線路,有效解決饋線不足窘境。 而近年來民眾對光電發展與環境保護議題逐漸重視,屏東縣一直保持規劃高樹電廠的初衷,審視山坡地、耕作農地、歷史遺跡、生態保育或重要觀光景點聯絡道路沿線等問題,再推出兼顧開發合理性及維護本縣民眾權益的綠能發展項目,踏實的邁向SDG 11永續希望城市。 (看更多:高樹光電綠能示範區的故事) 出處:縣府環保局
- 跳吧!閃亮亮的酷嬤!
退休金會不會領不到?健保品質能維持多久?一個人能不能過獨居生活?各種高齡社會的窒息感如牆面不斷朝自己逼近,想起這些,原本就已難入眠的夜晚讓人更加焦慮,面對沒有答案的未來或空缺,就只能面對它,填補它。 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老呢?出現了白髮、戴上了老花眼鏡、忘記爐火上的鍋子,或是退休的那一天起算?身分證的年齡只是法定的數字,拿回發球權的人生下半場,不再受到身分證的年齡制約,可以重排生命歷程,像是領了一張全新的身分證。 國發會估計,台灣將在2025年進入超高齡社會,2040年每2個壯年負擔1個老人,各種數據與預知的風險直竄眼前。 既然老化已是不可逆,那就面對它吧! 老不一定和退休畫等號,愈來愈多像電影裡的《高年級實習生》的長者回返職場,運用專業與經驗與新世代一起戰鬥,讓年紀成為一種正資產,或是退而不休,嘗試不同的軌道或領域,激盪出不同的火花。 酷,不是年輕人的專利,這一回,來聽聽一群酷姊妹們,如何以自信、創意和專業來翻轉老人的定義,搖滾自己的人生。 恁阿嬤來了! 你會跳的,阿嬤也會跳 你敢嗎?七老八十的年紀,換上嘻哈裝,頭戴棒球帽,套上條紋衫和大垮褲,趿著凡布鞋,與年紀比孫子還小的B-boy正面對決。 「凍齡的正確目的似乎並不是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而是激發各種不同年齡的魅力。」屏東9位年齡加起來660歲的「酷嬤」,用舞蹈印證了日本作家淺田次郎的這句話。 花了半年多的時間練習,重於要站上「臺大盃熱舞大賽」舞台,未參加過全過性熱舞大賽的屏東酷嬤們忐忑不安,出發前擔心燈光、掛慮舞步、就怕閃神……上台前在「Sliver 酷!」的隊呼聲中登場,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讓他們霸氣十足,甚至,轉頭對年輕的對手們說,「恁阿嬤來了,你會跳的,阿嬤也會跳」,沒有挑釁意味,反而更像一種融入。 最後成績如大家預期的吊車尾,一輩子被人打分數,這一次,選擇打破規則的阿嬤們決定自己給自己打分,「我們拿了很多第一,除了成績倒數第一,年齡第一、勇氣第一、掌聲第一……」 言語裡的幽默與智慧,以及相信自己態度,本身就夠Hip hop了,怎能不讓後生晚輩折服。 叫我第一名 或許,在專業評審眼中,酷嬤們的舞技、節奏……還有很多進步的空間,但,一路陪伴的社工員君君看在眼裡,這可是酷嬤們有史以來最好的一次演出,在台下的她挺起驕傲的腰桿,用力的鼓掌和不停的流淚,滿溢情緒讓她又哭又笑,早已無法自己。 其實,這9名酷嬤是從屏東縣各個社區關懷據點篩選而來,出發點很單純,就是鼓勵長輩投入健康促進活動,因此,縣府每年絞盡腦汁辦理不同主題的銀閃閃展演系列活動,從吞嚥訓練的合唱比賽、手眼反應協調的合奏比賽、青銀共舞的Old My 尬街舞比賽,都是要讓長者透過前期規劃、定期訓練得到樂趣和信心,在歡樂中忘了變老。 即使身邊的天使迷湯一直灌,事前猛打預防針的說「志在參加」,生長在那個沒有手機的年代,這回要以不同世代的舞蹈來解構自己,可是人生一件重要的大事,一把老骨頭硬梆梆,複雜多變的舞步跳一步忘一步,不過既然參加,就得全力以赴,酷嬤們沒打算殿後,「要比就不能漏氣」。 只是成事哪有這麼簡單。這群由屏東天南地北徵召而來的舞團成員,除了高齡以及逐夢的共通點外,語言、宗教、生活背景各不相同,卻得刨除生根的稜角,硬碰硬的磨合,才有機會融合成為一支舞團。 其中,關鍵的酵母是31歲的街舞好手王辰瑋,自去年8月舞團成軍,一手負起編舞與特訓,陪著酷嬤們從零起步,他安排一連串的肢體、核心、律動、音樂等基礎訓練,讓酷嬤們在原有的土風舞、國標舞等基礎向上堆疊實力。 練習、練習、再練習 身為嘻哈族的王辰瑋清楚,要在2分半內完成高強度、快節奏的Hip hop舞曲,且須做10種隊形變換,對這群沒有基礎的資深姐姐們是多大的挑戰,舞者既是老人又是囝仔,半年多的訓練期,既得論情,又要講理,還得包容。 好在王辰瑋不管遇到什麼狀況,總是耐著性子回以招牌笑容,讓酷嬤的火氣總是漲不上去,慢慢讓不同的個體融合成1支隊伍,有些東西是知道卻不一定做得到,但酷嬤們清楚自己先天不足,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意,長達6、7個月的訓練期只在做一件事,就是練習、練習、再練習。 頂著一頭亮麗髮色的潘玉秋總是以一句「我是最幼齒」,當作神力大補丸,笑著一次次重來。快當阿祖的74歲陳好,從30歲就開始跳舞,她坦言,講求節奏的街舞難度比土風舞高,「練街舞說沒壓力是騙人的,其實就是一種勇氣」。 學得很開心的莊立芬說,就算跟不上節拍,還是想趁著有體力時嘗試看看,「反正沒有什麼好輸的了」。 本身是舞蹈老師吳淑華擅長各種舞步,就連探戈也沒問題,很自然在舞團扮演定海神針的班長角色,只要她在台前領跳,立刻就能安了大夥的心。來自萬丹的李清開阿嬤很怕自己凸槌,躺在床上還在比手畫腳,連睡覺都在記舞步。客籍的鍾郁蘭則是成了低頭族,不停看手機練動作。80歲的吳節就怕走位錯誤,絲毫不放鬆。遠從水底寮來的郭明珠超怕分心,嚷著只要一個拍子沒跟上就全盤皆亂,聽到了這句話的台筱萍立刻分享心得,「只要不分心,拍子就不會接不上」。 原本生澀的阿嬤們,在「互相漏氣求進步」的挑剔與互動中,建立起革命情感。 跳了幾輪後的休息時間,彼此招呼著喝水,聊聊生活,三言二語話題又回到了跳舞,「你剛剛這個動作要這樣才對啦」、「節拍沒跟上別慌,不然就整個亂了」、「輕鬆一點就好了,走到澎-恰恰那裡……」你一言我一語的,冷不防又把教練拉進來,耍賴辯解「是你的拍子數太快」,嘴裡雖不饒人,心裡更不服輸,大夥旋即又站起來練舞。 當我想起你的時候 正當這一群人合而為一,要為即將登場的賽事做最後衝刺,無常突然現身,既非電影也不是小說,一名正在舞動的身軀,竟在眾人眼前倒下,姊妹口中的愛珠姐離開,是一記不可思議的重擊,來得如此突然,又是這般沉重,讓原本流暢轉動的唱盤戛然而止,整個世界都停止轉動。 「她總是最HIGH的那一個,當天,女兒第一次陪她來練習,她笑得好開心啊」,夥伴們想起了那一天午後,同伴在最愛的舞蹈之中淡出了人生,笑容瞬間從臉上消失,眼神飄向天空,即使已過了好幾個月,依舊有一種不真實感。 這起意外在舞團成員心頭刻下了痕跡,至今仍隱隱作痛,那是團體諮商都難以熨平的傷,縣府原打算中止這項賽事,但銀閃閃的成員們做出了決定,「我們要連同她的部分一起跳,一起登上我們的舞台。」剩下的一個多月時間,大家口裡不再提及此事,登台的目標卻益發清晰,銀閃閃舞團依舊是10名成員的生命共同體,除了為自己,更要為每一位夥伴而舞。 我們要連同她的部分一起跳,一起登上我們的舞台。 跳舞本身就是件快樂的事 最初連轉圈的地板動作都有困難的舞者,最後培養出不言可喻的默契,在賽前的最後一次團練,忐忑不安與興奮期待的矛盾情緒一湧而出,嘴裡數著節拍,還有餘力關注表情,甚至讓跳舞本身成為一件快樂的事,只想要好好的舞一次。大夥解散前相互提醒,「回家該拜拜的拜拜,該禱告的禱告,祈盼賽程順利,一定要把最好的自己展現出來。」 這一回出賽像是進了大觀園,「看到小鮮肉不論男女,體態、舞姿都一級棒,超厲害的,真是大開眼界,不過我們也跳得不錯」,清開阿嬤回顧了台北行後,下了個簡單結論。 盡情的舞過一次,銀閃閃舞團回到屏東後更忙了,除持續每周一次的團練,準備參加屏東縣銀閃閃活動的示範演出,甚至幫屏東縣政府拍攝廣宣影片,每位酷嬤聽著攝影師的指令,聽到需要酷酷的表情,人人擺出帥妹的動作,「來一個笑臉」,大夥比出愛心,連眼神都在笑。社工員君君透露,這次一戰成名,「已經有來自台北的邀約」。 這一趟街舞的奇幻旅程究竟是為了誰?不是為了誰,已經跳上癮的台筱萍擺出招牌笑容說,「只想享受每一個開心地當下!」 出處:Amazing Pingtung 2023/6月號
- 落山風的靑草茶
⻘草,在地的植物熬煮而成,可解身體上的渴;⺠謠,半島的生活經驗隨口開唱,可化心頭的苦,黃卻銀的⻘草茶車,繞行恆春半島的大街小巷30多年,一面賣冷飲,一面放⺠謠,同時解半島人身體與心理的渴。 「半島風聲相放伴」的半島歌舞劇,串起恆春與滿州⺠謠的關鍵場景是⻘草茶,這個⻘草茶車主人,就是⺠謠藝師黃卻銀。 75歲的卻銀阿嬤這幾年以⺠謠藝師身分南征北討,其實,她的正職是賣⻘草茶,行遍半島的大街小巷,落山風所到之處,都是她行走的江湖,從摩托車改裝的三輪車到四輪發財車,一輛換過一輛,載著她上山又下海。 恆春半島的夏季熱到讓人虛脫,阿嬤車上載著解渴的冷飲,「⻘草茶」、「綠豆湯」、「檸檬+愛玉」的品項,張貼在傷痕累累卻又洗刷的亮晶晶的二手冰箱表面,讓人一目了然。 落山風颳起,她換上溫暖的大鍋菜、綠豆蒜、燒番麥等熱⻝,從冷到熱,跟隨市場脈動調整產品結構,風吹日曬的日子一過就是30多年。 家住滿州⻑樂村的卻銀阿嬤是典型的半島女兒,打小功課優異,卻因家境不允許,保送初中只念了一學期就開始工作,生活的磨難沒停過,曾到屏東、台北等地工作,最後仍回到滿州,因著丈夫與孩子的事業變故,讓她不得不繼續工作分擔家計。 ⺠國65年開始收破銅爛鐵,直到76年卻銀嬤察覺,恆春三軍聯訓基地的阿兵哥常跟攤販買冷飲,她腦筋一轉改賣冷飲,一樣行走街頭,從買到賣,人生又轉了彎。 ⻘草茶在鄉下經常可見,看起來沒什麼特別,想在半島賣上幾十年,若非物美價廉,很快就被連根拔起。 父親是從唐山來台灣,她傳承父親的⻘草茶方子,至少以七味本草植物當基底,每年落山風起到清明節的時段,她會到深山挖採⻘草料回來,經過日曬處理,作為一整年要用的材料。 凡事⻱毛的特質,在處理冷飲過程展露無疑,以無污染的山泉水、⻘草熬煮4、5個小時是基本功,下料程序才是關鍵,卻銀嬤透露,她的做法不是一開始就把材料一起下鍋熬,而是分批適時加入,才能煮出有滋有味的退火⻘草茶,這是經過4、5年反覆摸索而成的心得,其他飲品或熱⻝點心皆是如此,靠著貨真價實與新鮮好味道累積死忠顧客。 就這樣,從軍訓基地、傳統市場、大街小巷…,卻銀嬤的⻘草茶車穿梭在半島,久而久之開發了6條行車動線,足跡擴及恆春、車城、滿州、牡丹、枋山,每天一條動線,一周就繞行半島一圈。 卻銀嬤回想當初的苦,不是三言二語可以道盡,清晨六點就到早市開賣,跑了10幾個小時不見得能賣完,甚至因為不懂保存耗損很大,隨著口耳相傳,藥局、海產店、早餐店等大顧客越來越多,常常中午不到就賣完收工,一天得補貨好幾回。 卻銀嬤的⻘草茶闖出名號,伴隨的是以歌伴售的宣傳方式也是一絕。 從小聽著父⺟唱歌的卻銀嬤,天生一副好歌喉,經常參加歌唱比賽,原本愛唱流行歌曲,鄧麗君到江蕙都曾是她的最愛。1994年參加車城的歌唱比賽,遇上貴人指點「你的聲音適合唱⺠謠」,嘗試轉變歌路,隔年以《平埔調》拿下歌唱比賽亞軍後,開始鑽研《五孔小調》,自此成為⺠謠歌唱比賽的常勝軍。 雖然現實生活的壓力不容許她發展興趣,她卻將興趣與生活結合,賣⻘草茶時總是沿路說說唱唱,「各位鄉親好人客,給你打擾真拍謝,我賣苦茶⻘草茶,檸檬愛玉綠豆沙…」。 跟著叫賣口白後,主戲緊接登場,早期客人聽到江蕙的「惜別的海岸」,就趕緊出來買⻘草茶,後來接觸⺠謠後,她從思鄉枝開唱,六種半島⺠謠曲調輪流登場,皆是她自己填詞自己開唱,叫賣的是生活,彈唱的是人生。 就這樣,邊賣邊唱,邊唱邊寫,將恆春半島的山水美景,逐一唱進⺠謠中,車上的錄音帶從大帶換小帶,至今已是隨身碟,創作了近千首⺠謠。 邊賣邊唱,邊唱邊寫,將恆春半島的山水美景,逐一唱進⺠謠中 近幾年恆春⺠謠受到重視,身兼⺠謠藝師的她,開始隨身帶著月琴,偶而興致一來,將貨車停靠路邊,抱起月琴就開始自彈自唱,live演出成為行動吸鐵,總吸引⺠眾駐足欣賞。 已升格為阿祖的卻銀姨,四代同堂,但體力大不如前,這二年將重心放到⺠謠,擱下⻘草茶車唱歌去,熱衷於演出活動,一些久等不到的老主顧電話聲聲催,總會抱怨說,「你是賣到外國?!」 趁著冬天大果藤榕盛產,久未出勤的⻘草茶車帶著愛玉,參加半島歌謠季的詩市集秒殺,沒多久,她再度披掛上陣,到滿州街區賣愛玉,茶車才開了一站,途中數度被攔截,一下子就見底,老主顧頻頻問到底何時再來,卻銀嬤說,明年會來好好的賣⻘草茶,不會辜負支持她幾十年的老客人。 對卻銀嬤來說,唱⺠謠就和⻘草茶的味道一樣,苦甘苦甘,走過無數風雨的她,人生好不容易回甘,她淡淡地笑著說,「甜頭不如甜尾」,在老主顧聲聲催下,究竟何時退休沒個準,若有機會在恆春半島遇到她,別猶豫,買杯⻘草茶,聽她唱⺠謠,啜飲半島女兒的苦盡甘來。 人生好不容易回甘,她淡淡地笑著說,「甜頭不如甜尾」 出處:Amazing Pingtung 2020/12月號
- vuvu的蔬果車
突如其來的「閃電」颱風席捲恆春半島,許多活動戛然而止,牡丹山區的vuvu們卻如常生活,大雨過後的清晨,照樣到菜園摘菜,將沾著雨水的時蔬放到車籃或腳踏板上,各自騎著摩托車、電動代步車上街叫賣,人才剛進村落,行經的主婦;帶小孩吃早餐的媽媽;做生意的小吃攤…沿路攔截,一陣你來我往的忙亂,剛摘的蔬果已被秒殺…。 在深山裡,總有幾戶農家習慣農耕,幾分地輪流栽種著當季蔬果,習慣共享的族人,常將自家菜園過剩的蔬菜載下山賣,光是牡丹鄉石門村,就有3位蔬果vuvu是熟面孔,只要現身,不須開口,大老遠就有村⺠揮手等著買,像是隨招隨停的行動菜車,成為村⺠的新鮮補給站,是可遇不可求的幸福。 vuvu蔬果車的特色就是「不一定」,不一定哪一天有菜,不一定有哪些種類,價格也不一定。vuvu們說,種菜主要是為了自己吃,所以種類多,吃不完才會載出來賣,種類得視季節而定,常常一出門只賣個1、20把,價格也視分量而定,不過絕對是加量不加價。 騎著電動車前來的古小花vuvu說,她大概種了3分地,夏季有絲瓜、小苦瓜,冬季常見的是蘿蔔、秋葵、花生、⻘江菜…,通常一週賣一次,以前身體好的時候,總是騎摩托車到處賣,現在騎不動了,改騎三輪電動車。 蔡貴美vuvu則載著柳丁、四角豆上街,她說秋冬接替之際的菜色不多,有什麼就賣什麼;最晚到的王貴香,載著二籃綠油油的葉菜一現身,立刻成為目光焦點,大夥一擁而上補貨。 眼尖的洪小姐一看到vuvu們現身,馬上迴轉停車採購,先是買了蘿蔔、四角豆,看到另二位蔬果vuvu現身,立刻加買⻘江菜、白菜,滿到車籃放不下,掀開車墊也塞滿菜,最後開玩笑要賣掉置物盒裡的籃球來放菜,滿載而歸的她說,vuvu的菜既新鮮又好吃,最重要是沒噴農藥,所以她習慣早上八點左右上街晃晃,如果運氣好遇到她們,就趁機一次補給。 一位帶小孩吃早餐的媽媽,看到vuvu行經早餐店,立刻衝出來買⻘菜,她開心的說,vuvu的菜超搶手,很快就被秒殺,能買到無毒又新鮮的蔬菜是一天的小幸運。 一陣搜刮後,蔡貴美只剩2把菜,她半開玩笑說,菜賣得差不多了,可以找朋友放鬆一下,「你們大概要到下午才能再看到我」,手一揮就樂活去了;勤勞的王貴香不小心超賣,電話下單的5把菜來不及送到小吃攤,就被現場村⺠搶完,只得趕緊回菜園補貨;只剩一把⻘菜的古小花,則騎著電動車緩緩上坡,轉進下個巷弄繼續兜售。 3位蔬果vuvu在同一個村落賣菜,雖然彼此不服輸,總覺得自己種得菜最漂亮,但私底下,她們不僅沒有相斥,反而是互補,盡可能錯開彼此販賣的種類,路上相逢反而一起做生意,讓村⺠有多樣化選擇,若是彼此的菜種或菜苗沒有保留到,也會相互支援供應。 對這群深山的vuvu而言,與其說是賣菜,倒不如說是販賣一種都市難得一見的共⻝共享生活…。 村民的新鮮補給站,是可遇不可求的幸福。 出處:Amazing Pingtung 2020/12月號
- 織回排灣的空白 人間國寶─許春美
花27年時間,以傳統地機織回排灣的許春美sinsi miyan, 在千絲萬縷中抽絲剝繭,找回了古老的平織、斜紋織、綁織等織紋, 72歲入選台灣的「人間國寶」。 身為國家認證的大師,曾經為了追求「現代的新」,捨棄「傳統的舊」,日復一日,在快與慢、新與舊、進與退之間拉扯,找到了微妙的平衡。 回頭看著彼端,時下新型的桌上織布機,甚或機械化織布早已蔚為主流,繁複、緩慢的古老地織的立足點何在?身為臺灣屈指可數的排灣織女許春美,抬起頭微揚了眉說,如果只是布,處處可見,但,「地織不只是織布,而是一種文化語言,排灣族的生活點滴都寫在織紋上」。 織布,是技藝更是記憶 許春美坐在喜樂發發吾森林公園的石板屋前,以腳板固定,攤開織了一半的布疋,雙手如同變魔術般,梭子反覆交錯,繽紛的紗線如蝴蝶飛舞,光是看就讓人眼花撩亂,不知道該定睛何處,織一塊布疋竟是如此不易。 動作看似行雲流水,面對「這麼複雜的動作,不會弄錯嗎?」的打岔問題,許春美頓了一下,從眼鏡下睥睨一眼說,「織布需要精準計算,不能被打擾,現在已經織錯了,正在拆除錯誤的部分!」 地織這門工藝的難上難,花一輩子抽絲剝繭才領悟的許春美最懂。 地織機究竟是什麼?已經沒有幾人目睹,遑論由此出發而衍生的織品,以及附身在織品上的知識系統。沒有文字的排灣族,將服飾當作一種無聲卻有形的溝通語言,從形制、材質、色彩到裝飾紋樣,傳達族群的認同,彰顯了社會組織,更蘊涵了習俗信仰和文化內涵。 姑且不論內涵,光是地織工藝,本身就是一門高難度的技法,早已瀕臨失傳,許春美的回頭,其實是有跡可循,在家人召喚下,一步步走上復振這條路。 就愛針線,⾎液裡的織女魂 許春美是個天生織女,小時候媽媽下田工作,只要丟給她幾捆線,就能讓她玩上一整天,從小看著媽媽為家人做衣服,尤其是向鄰家借用裁縫車,她的眼睛總是盯著媽媽踩踏針車的雙腳,韻律節奏化成美麗線條,釋放了身體裡的靈魂。 小學畢業典禮前,她將一件美援舊衣拆掉,無師自通縫了一件「畢業禮服」,穿上小禮服的她獨一無二,贏得所有的目光和讚嘆,那瞬間,她成為世上最幸福的人,即使一甲子後,13歲女孩的風采依舊在許春美的眼中蕩漾。 深山女孩編織的夢越織越大,她說,16、7歲時,政府在部落開設了免費洋裁班,她迫不及待參加,這是她第一次認識尺,了解製衣的架構,一頭栽進她所不知道的縫紉世界。 18歲結婚後,孩⼦陸續出生, 「我好怕自己會死掉,拚了命替子女縫製衣服」! 從pakeljep(背心)和kacing(後敞褲)…,她日以繼夜的張羅孩子每個年齡所需衣物,如今想起那一段「怕死」歲月,許春美笑著搖頭,不知道當時怎麼會那麼瘋狂,製衣應該是排灣族⺟親對子女一種愛的表現吧。 出走部落,在城市打下一片天 漢人丈夫不希望排灣妻子被人看不起,不斷的激勵,支持許春美遠赴高雄、台北等地工作,一路從車縫、製版、打樣、設計到加工,養成一身製衣技能,早在⺠國72年就拿到女裝甲級技術士證,「應該是全台前20名拿到證照的人」,她的服裝事業就此拓展開來,開班授課或接單製作,擁有屬於自己的事業。 說得一口沒有腔調的國語,擁有基本工班的事業有成,許春美在漢人社會佔有一席之地,乍看已是人生勝利組。 只是已達不惑之年的許春美,每每看到原鄉少女被賣到都市的新聞,內心蟄伏已久的情緒開始騷動,最後在丈夫支持下,將城市接到的訂單帶回部落,讓族人有更多工作機會。 回部落是人生的折返點,許春美返家後,被滿檔的工作壓得喘不過氣,父親卻不斷叮囑,「你不可以放棄祖傳下來的技藝」。 驀然回⾸,追求的極致就在眼前 從前排灣族婦女是透過綁在身上的「地織機」織布,席地而坐,運用竹子和木板工具,手製跟部落或家族有關的布料,完成後,再以此布製作成衣服或腰帶等衣飾。 許春美輕撫著百年前奶奶親手織布所製的喪巾,緩緩道出傳統排灣女紅文化,是如何走入她下半場的織女人生。 奶奶雖非部落織工,但精湛手藝深受族人重視,從小看著媽媽與外婆織布的父親許忠義,礙於男性不能織布的觀念,只能在一旁觀察、協助理線,默默記下平織與斜紋織等技法。 只是,部落由高山上遷居到淺山地區,人人忙著種田養活家人,在分身乏術下,極花時間的傳統地機織布技術逐漸被晾在一旁,族人開始學習操作相對容易的桌上機織布,連圖案也開始流行外來圖案。 年少時,正值政府推行新生活運動,部落瀰漫著「外來的東⻄比較好」氛圍,家中存有老舊物品或從事傳統工作常會被親朋好友譏笑,在父親督促下,只能緊閉家門練習織布,不敢讓穿著新潮服飾的朋友知道自己在練習「老古板」技藝。 許春美搖頭苦笑說,當時曾為了兌換獎品,甚⾄還把家中⾐物拿去更換,一心想當個「現代⼈」,如今想想只有「笨」⼀個字可形容。 拜師習藝,從頭開始學織布 只是當時年少輕狂,哪懂得了這麼多,⻘澀歲月的織布經驗就此淡出生活,直到許春美中年回鄉,好不容易盼得女兒歸鄉的父親,不斷的叮囑她傳承這門家傳技藝,1994年,她拜古樓部落的范陳珠蘭Tjinuai為師,正式跨入傳統地織領域。 織布是一門既專且深的技藝,依慣例,拜師需要付出高額代價,除了得幫老師從頭到腳做一套全新的傳統服飾,還得幫老師整修學習處所,每次上課前得備妥老師的⻝物,才能學習到織布技術。 原本就有家傳基礎,加上從事服飾工作多年,又有老師提點,很快就融會貫通,掌握了平織和斜紋織等傳統技法,彷彿上了癮般,許春美不斷研究,精進自己的技法,甚至找出珍藏的家傳老布,反覆觀察、思考、練習,加上父親適時從旁指點,她突破瓶頸,深入地機織布的天地。 許春美說,整經的序列以及圖紋的建構思維,正是排灣布織與其他族群最大的不同。想學織布就要先從「qaqeljesayan」(整經)做起,這個步驟每分每秒都在考驗織女的耐心與注意力,不可分神,因為所有織布的配色和紋路設計,都在整經前就已決定好,一旦出了岔子就像迷路般,織布的圖樣也會迷途。 從前的排灣族婦女為了怕忘記「整經」的順序,編了一首「sa senayan」(整經口訣) 給剛學習的織女,織女一邊「semenai」(唱歌)一邊「qaqeljesayan」(整經),藉以牢記整經的動作。 整經完畢後,需經過「mipuqe」(倒紗),藉以檢視整經步驟是否出錯,趁機補救後,最後才進入織布的程序,而排灣族織布方式是使用腳板固定,再利用經線挑花。 許春美透露,地機織布的訣竅在於「張力」,張力得夠才能織出細緻的布,因此,排灣織女會用「vaida」(打緯棒)將緯線打緊,澎、澎、澎的聲音,配著「tjengai 」(梭子)的來回穿梭,是古早日常的織布情景。 學得越深,越覺不足,許春美感到時間不夠用,積極投入排灣織布的復振。 技法之外,織出排灣⽂化與價值 這一門課太深奧,看著、聽著、唱著、做著…,許春美花了約27年光景,找回了平織紋路與斜紋織各20餘種紋樣。 平織常見圖案包括parusangatj(像攔沙牆的紋路)、parualjis(像牙齒的紋)、parutaud( 像豆的紋路 )、parukicikic(像鍊條的紋)、vinalik(纏繞紋)、kaljumiyang(王室專屬紋)、tjinggu(角邊紋)、 padrayan(石灶紋)、paljaljivak(相互依靠的守護紋)、pagumac(爪印紋)、qinaljivan(屋面紋)等。 許春美舉例,在山坡地種植農作物時,常將木條或石塊橫放,以免土石流失,這種保護斜坡土石的裝置,就是sangatj, 而將這種parusangatj( 像攔沙牆的紋路)織在布上,就是為了教導下一代記得這種技術。此外,排灣族人認為牙齒是健康的象徵,parualjis (像牙齒的紋)就有祝福健康的意涵。 為了傳承,她四處授課,打破過去織布不收男學徒的傳統。除了扎根,更飄洋過海走訪日本大阪⺠族學博物館,檢視排灣古織物,目睹部落早已不復見的古織物與舊紋樣,卻在異鄉得到妥善保存,再一次重擊了許春美內心。 於是,她與國立臺灣史前文化博物館合作,進行40件排灣傳統織布物件的織序,印證排灣織者技藝學習與養成的傳統,包括初學的一枝桿(平織),到繁複的二織桿(斜紋織織紋設計),另一種是進階的vinecikan,以緯線進行圖紋的織寫,此3種構成了排灣族織布主要的學習系統。 這位排灣織女兜兜繞繞數十年,終於找到回家的路,現正透過各種途徑與方式,要把排灣的空白織回來。 出處:Amazing Pingtung 2020/12月號
- 屏東首支在地平價小農阿猴鮮乳銷量開紅盤
屏東縣有104場畜牧場,飼養將近2萬3千頭牛隻,乳牛飼養頭數全國位居第二,每年生產生乳8萬多公噸,年產值23億元,是縣內相當重要產業,而近年隨著烏俄戰爭以來,原物料高漲及國際外交關係等種種因素,使得在地酪農飼養成本面臨重大挑戰,屏東縣政府輔導酪農戶與中華民國台農鮮乳廠、家福股份有限公司合作推出生乳新品牌「阿猴鮮乳」,推出後不到兩個月熱銷突破10萬瓶,再次見證屏東農產品的好口碑。 市面上鮮乳品牌琳瑯滿目,口感不一,阿猴鮮乳乳源來自里港鄉5戶酪農所飼養近千頭牛隻,每日供應最新鮮的生乳製作而成,風味香甜、口感清甜爽口,非常適合各年齡層,提供消費者另一個優質鮮乳的選擇。 酪農說,生產好喝的鮮乳有三個重要關鍵,分別為營造乳牛合適的生長環境、給予乳牛隻均衡的營養、照顧乳牛肚子裡的微生物,飼養的乳牛在符合動物保護及福利的環境中成長,自然能產出優質濃、純、香的鮮乳。 阿猴鮮乳售價為936毫升裝每瓶72元、1858毫升裝每瓶139元,由於販售量佳,販售通路持續增加,除在家樂福量販店、家樂福超市、家樂福線上購物及農會生鮮部販售外,現在在楓康、宜蘭喜互惠、台中省錢等超市也可購得,歡迎全國民眾多多選購屏東的優質小農鮮乳。 出處:縣府農業處